撰文:曹和標
山東沂南(古瑯琊)是中華第一鳳皇古城,這是由中國目前為止發現的最古老的秦末漢初鳳皇圖文石刻的訓詁印證得到的結論,是以中國傳統國學經典為訓詁資料的文物考古學術新成果。
山東沂南凡山西麓比鄰的三山溝,現存有兩組秦末漢初年間的鳳皇石刻。石刻上除刻有鳳鳥圖文外,位于大鳳鳥圖首左上方清晰刻有“鳳皇”兩個大字,這是迄今為止出土的中國最古老的鳳皇石刻。
鳳皇,顧名思義就是鳳鳥之中的至尊,是百鳥萬禽中的王者。之所以強調傳統國學經典在文物古跡考據中的重要性,是源于對鳳皇石刻圖文的解析,由此清晰界定了“鳳皇古城”與“鳳凰古城”的區別,暨鳳皇古城,是鳳鳥之王百鳥至尊鳳皇居住的地方;鳳凰古城,則是鳳鳥群聚生活的地方。長期以來,我們傳統地認為“鳳皇”與“鳳凰”是同一釋義,這其實是一個有極大偏差的界定,根本原因是之前的學者們學術慣性接力的結果。在發現古鳳皇石刻的凡山西麓三山溝原址文物保護單位所立的碑文上,清楚雕刻著“元鳳鳳凰刻石”字樣,有必要注意到,文物保護單位所立的碑文上雕刻的字樣用的是“鳳凰”字樣,而古跡石刻上的刻字則是“鳳皇”字樣,這與其說是行文者的疏漏,還不如說是傳統文化傳承中的慣性誤解所致。在可以考據的經典中,我們可以清楚看到“鳳鳥”是“鳳凰”的總稱,如果說鳳,是雄鳥,凰,是雌鳥,那么鳳鳥稱謂的本身包含雄鳥與雌鳥。而“鳳皇”則不同,鳳皇,是鳳鳥中的至尊王者。當然,鳳皇可能是一只鳳鳥中的雄鳥,也可能是一只鳳鳥中的雌鳥,但可以肯定的是,鳳皇,一定是鳳鳥中的王者。而凰鳥,則一定是鳳鳥中的雌鳥,所以“鳳皇”與“鳳凰”不能表達為同一層面的釋義,這無需爭議。用現代邏輯語言來表述就是鳳皇,代表個體個性;鳳凰,代表群體共性。
例如,在遠古時無字,古代的事情基本以口傳的形式流傳。之后有了文字,就產生了成體系的文化經典。在《五經》之中,依據《尚書·虞書·益稷》里的記載“簫韶九成,鳳皇來儀。”指的是百鳥之王的鳳皇帶領著百鳥前來朝拜圣德帝王的事情,這里使用的是“鳳皇”字樣。及至《詩經·大雅·卷阿》里也提及的“鳳皇于飛”“鳳皇鳴矣”均指為形容有百鳥之王高尚道德的仁義君子,均使用“鳳皇”的稱謂,而不是使用我們常見的“鳳凰”字樣。
而后屈原在《離騷》里就有:“鸞皇為余先戒兮,雷師告余以未具。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鳳皇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欲遠集而無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遙。”這里面還提到了“鸞皇”也就是鸞鳥中的王者,也明確了“鳳鳥”與“鳳皇”的區分。之后的《涉江》“亂曰:鸞鳥鳳皇,日以遠兮。燕雀烏鵲,巢堂壇兮。”《懷沙》“變白以為黑兮,倒上以為下。鳳皇在笯兮,雞鶩翔舞。”也同樣以“鸞鳥”“鳳皇”與“燕雀烏鵲雞鶩”做了各自的界定。而《山海經》:“鸞鳥自歌,鳳鳥自儛,靈壽實華,草木所聚。”里鸞鳥、鳳鳥的出現,也是對上述引證最直接的理論支撐。由此可見,古人區別使用“鳳鳥”與“鳳皇”是清晰而嚴謹的。
(圖片為山東沂南凡山鳳皇閣局部)
而在可見的傳統經典資料中,我們可以發現,“鳳凰”一詞用于比喻鳳為雄鳥,凰為雌鳥,具體出現在漢武帝時期。其中最為經典的引證,則是司馬相如向卓文君表達愛慕之情時彈唱的琴曲《鳳求凰》其中歌詞為:“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歌詞中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司馬相如唱到的鳳,比喻的是他自己,凰,則比喻的是卓文君。這是鳳為雄鳥,凰為雌鳥最為清楚的一次定義,此時“鳳為雄鳥,凰為雌鳥”的描述已廣為人知,之后,這種用法就成了常態。而在這之前,人們都把鳳鳥中的雌雄鳥,都統稱“鳳鳥”而不是“鳳凰”。
故而說凡山西麓比鄰的三山溝所碑刻的古鳳皇圖,刻記的是百鳥至尊的“鳳皇”,而不能混同用于雌雄并稱的“鳳凰”。又鑒于“鳳凰”的常態使用是西漢武帝之后的事情,所以把凡山西麓比鄰的三山溝碑刻的古“鳳皇”圖文組合定義為秦末漢初年間的作品,是嚴肅而科學的。
由此還可以明確追溯:“凰,本做皇。《爾雅·釋鳥》鶠鳳,其雌皇。《康熙字典》鶠【亥集中】【鳥部】《說文》鶠鳥也。一曰鳳皇也。《爾雅·釋鳥》鶠鳳,其雌皇。《注》言百鳥見之偃伏也。《說文解字》鶠【卷四】【鳥部】鳥也。其雌皇。從鳥匽聲。一曰鳳皇也。於幰切《說文解字注》(鶠)鶠鳥也。其雌皇。釋鳥。鶠鳳、其雌皇。說者便以鳳皇釋之。據許則有鳥名鶠鳳。非可以鳳釋鶠也。鳥字葢鳳之誤。三字一句。從鳥。匽聲。於幰切。十四部。一曰鳳皇也。此別一義。與說爾雅者同。”里面所描述的“鶠鳳、其雌皇”“ 鶠鳥也。一曰鳳皇也。”把其中的“皇”等同“雌”是錯誤的引證,也是學術層面把“鳳皇”等同“鳳凰”把“凰”等同“皇”的錯誤基礎資料來源。這可以說是解析凡山西麓比鄰的三山溝“鳳皇圖文石刻”的意外收獲,間接完成了一個極具歷史意義的經典文獻正本清源。而《爾雅·釋鳥》的內容正是在西漢時期豐滿起來的。
(圖片為山東沂南凡山西麓三山溝村現存的古大鳳皇圖文石刻原形拓本資料)
在凡山西麓三山溝發現的鳳皇石刻分為兩部分。它們分布在兩面不同的巨石上,分別刻有大、小兩只鳳鳥的圖文。大鳳鳥長約24cm,高20 cm。小鳳鳥長約12 cm,高11 cm。大鳳鳥一組左側刻有“鳳皇”字樣,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具有秦漢氣韻的鳳皇圖文石刻。小鳳鳥一組左側及左上方分別刻有“東安王欽元”“三月七日鳳”等字樣,至于傳說中的“元鳳”字樣則無蹤跡。由于大小鳳鳥兩組石刻遺跡在中國書法、漢畫領域極具影響,以至于魯迅、郭沫若等亦曾珍藏此刻石拓片。但其中最核心的問題是,根據縝密的考據,這兩組大小鳳鳥石刻大致都生成在西漢元鳳年間,并非事實。
根據實物資料,左側刻有“鳳皇”字樣的大鳳鳥圖一組石刻,構圖古樸、簡潔,鳳鳥體型高冠、立身、五尾、長腿,線條粗獷簡練。石刻文字為帶隸體漢簡,渾沉精妙氣質不群,其中,魯迅先生對大鳳鳥圖文石刻盛贊“氣魄深沉雄大”,這是他從藝術的層面對大鳳鳥圖文石刻給予的高度肯定。綜合而論,我們可以把大鳳鳥圖文稱為“鳳皇圖”。鑒于其圖形完整,氣韻流暢,構圖大方灑脫,神態高古,兼有“鳳皇”刻字相佐,以及根據“鳳皇”二字特定的時代應用特征可以肯定,該鳳皇石刻應該出自秦末漢初年間的大家手筆,基于不詳原因,未見作者留名,但這也符合古人坦蕩自然的人文個性,而且絲毫不影響石刻圖文的藝術高度。
(圖片為山東沂南凡山西麓三山溝村現存的古小鳳鳥圖文石刻原形拓本資料)
而左側及左上方分別刻有“東安王欽元”“三月七日鳳”等字樣的小鳳鳥一組石刻,被后世認定成于西漢元鳳年間(西漢昭帝劉弗陵年號,公元前80年至公元前75年間),其實是一個非常錯誤的判斷。可以肯定小鳳鳥石刻圖文并非與“鳳皇”石刻圖文出自同一人手筆,而是后來者的好事之作。
具體解析如下:
1、 小鳳鳥圖文呆滯、鳳鳥身型結構毫無藝術高度,與大鳳鳥(鳳皇)圖文有著完全不在同一層面的差距。
2、 石刻上的“東安王欽元”大體上是指由漢景帝封東安郡之后的人名,若指石刻為漢昭帝“元鳳”年間的產物,那王欽元則應該是漢昭帝時期的人,而在此時期,“鳳皇”一詞已經固化為“鳳凰”的寫法,期間時間差異的跨度至少在百年左右,而如果指石刻鳳皇為“東安王”時期的產物,則此時已是西晉時期,年代則更為久遠。以當時正統文教風化的進步、改良、推廣的時間速度來判斷,大體上5至10年可以完成基礎工作,所以無論是漢景帝年間還是漢昭帝年間,或者是西晉時期,都大可不必再次把“鳳凰”寫作“鳳皇”以致混淆雌雄、高貴。
3、 石刻有“鳳皇”字樣的大鳳鳥圖,與刻有“東安王欽元”字樣的小鳳鳥圖的石刻分別為兩組(既刻在不同的兩面石頭上)作品。而兩組作品的文字與構圖的風格、美感均呈現為不相同的創作手法與藝術表現力,并且不符合整體創作的基礎結構,所謂已不可辨識的“元鳳”字樣,可以肯定是出于推論石刻作品出自漢昭帝年間的假設,因為基于石刻作品布局,無論怎樣擺設“元鳳”二字它都沒有出現在它應有的位置,更何況前議的“元鳳”二字已無蹤跡可循。
4、 石刻日期落款不符合行文規范,沒有遵從基本行文的年、月、日、時的規范要求。例如:
漢代《三老趙寬碑》落款為:
光和三年十一月丁未造
漢代《樊敏碑》“漢故領校巴郡太守樊府君碑”的碑文落款為:
建安十三年三月上旬造 石工劉盛息
諸葛亮率群臣上表推舉劉備為漢中王(沂南武侯祠)記事紀年落款:
東漢建安二十四年己亥
而石刻落款“東安王欽元”之后的“三月七日鳳”不在規范之中,也不見推論中的年號“元鳳”。
其實即便有年號在石刻上,也應該寫為標準的“西漢元鳳年三月oo”而不是簡單而模糊的表述為“三月七日鳳”,況且石壁上尚有足夠空間供碑刻布局。所以,可以定論此落款不符合秦漢行文規范,既此作品不屬于推論年代的產物。
所以,根據以上綜合論證可以做出如下定義:
1、石刻鳳皇圖大小鳳鳥兩組石刻出自不同作者之手。
2、石刻鳳皇大鳳鳥圖組,應屬于秦末漢初年間;石刻小鳳鳥圖組,應屬于漢景帝至漢昭帝年間作品,或者更為延后。時間差異大至在100年至150年間,或者更為延后。
3、石刻鳳皇圖“鳳皇”二字筆法與藝術表現方式有明顯的小篆法度兼有漢碑前韻,同時根據文字經典佐證,確定可以歸類于秦末漢初年間作品。
4、石刻鳳皇小鳳鳥圖組上“東安王欽元”字樣,已清晰表明該組作品為有東安郡后的作品,或為漢景帝年間,或為漢昭帝年間,或者更為延后,其中“王欽元”為 人名。至于“三月七日鳳”字樣,可以證明其與小鳳鳥圖石刻為一體,而不能佐證與大鳳鳥圖為一體。
5、因“元鳳”二字已無痕跡故不論。
依據傳統國學經典的推導,在上述資料中完成了對凡山西麓三山溝古鳳皇石刻圖文的成因差異及相關文化歷史的科學解析,同時完成了華夏東夷文化起源的山東沂南是中華第一鳳皇古城的引證。
以上清晰而縝密的邏輯解析,彰顯了中華民族文化文明的氣脈,厘清了凡山西麓比鄰的三山溝碑刻的古鳳皇圖文石刻的歷史成因與差異,夯實了山東沂南為中華第一鳳凰古城的榮譽,修正了傳統訓詁經典中的錯漏,凸顯了運用傳統國學經典輔正古跡文化考古的積極意義,是新時代學術科學思想的邏輯創新,踐行了傳統國學經典治學與應用的責任義務,是民族文化文明的驕傲,也是學者的時代使命。
(圖片為山東沂南凡山根據傳說中九天玄女化身鳳皇降臨凡山原址上建造的圣壇實景)